春风金翻译家奖
译者俞冰夏:80后斜杠青年
与华莱士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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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金翻译家奖
译者
俞冰夏
80后斜杠青年
与华莱士的相遇
从杭州回上海的路上,俞冰夏一路在看爱德华·萨义德的《论晚期风格》。最近几日,坐在桌前,她又开始同时写她的两部长篇小说,一部有关人类的毁灭,另一部有关年老与腐烂。
4月19日,在杭州举行的第12届春风悦读榜年度颁奖盛典上,俞冰夏翻译的《无尽的玩笑》(【美】大卫·福斯特·华莱士著)获得春风金翻译家奖。
拿到《无尽的玩笑》简体中文版时,也许你会被封面上的阅读指南所吸引:
“你需要好的体力,本书重达1500g;好的脑力,本书出现了267个人物;一副墨镜,小心被作者耀眼才华灼伤。”
不过,鲜有读者知道,这本需要“戴墨镜”阅读的天才之作,从确定引进到最终出版整整花了12年,而译者俞冰夏也在4年无数个零时~6时的寂静中,完成了一次漫长的文学翻译跋涉。
在俞冰夏的记忆中,美国家庭几乎都会放着一本《无尽的玩笑》,尽管可能只翻动了两页。二十多年间,人们反复讨论、阅读、研究它。
这样的经典巨作,跨越太平洋,来到14亿读者面前,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业界公认的翻译难度,也让《无尽的玩笑》简体中文版在寻找译者上花费了不少周章。
曾供职于媒体多年,做过艺术,翻译过外国小说,写过书评,自己也创作过小说,开过书店……热衷尝试的俞冰夏是一名标准的斜杠青年,也是朋友中出名的“难度爱好者”。
“年轻时,我好奇心很重,也比较勇敢,不想尝试太简单的事,于是就接下了翻译这样一本书。”当时,俞冰夏正与一群朋友热火朝天地开了一家名为“2666图书馆”的小书店,在理想主义的日子中摸爬滚打。白天她在媒体工作,深夜的零碎时间则用来翻译《无尽的玩笑》。
《无尽的玩笑》的出版,是一桩足以写进教科书的营销事件。1995年下半年,4000张明信片犹如一池躁动不安的鲇鱼,在美国出版界横冲直撞——特尔·布朗出版社分三次向4000名评论家、书店老板预告“明年最大的文学事件”即将发生。
这场足以写进教科书的营销事件自然得到了回应。《纽约》杂志的沃尔特·基恩甚至这样预言:“明年的图书奖已经有主。奖牌和奖状现在可以被托管了。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的《无尽的玩笑》……竞争已经被清除。”
如果非要说自己与华莱士有什么关联度,俞冰夏认为华莱士作为典型的Gen X一代(1965年~1980年前后出生的美国人)与80后一代在经历和精神上确有许多相似之处。
“Gen X是美国最追求与众不同的一代人。他们的父母身处经济繁荣的上行期,他们就是那群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小孩,成长的过程中父母通常不在家,对世界的认识基本是从电视上来的。他们孤独,并渴望生活中‘真’的东西——不是‘善’和‘美’,仅仅是‘真’。我自己这代人,小时候其实也是差不多的经验。”
语言和地理从来不是翻译的问题,或许精神与共鸣才是。无论如何,80后斜杠青年俞冰夏与华莱士的故事就此展开。
以下是本报记者与俞冰夏的对话。
潮新闻·钱江晚报:据说从确定引进到最终出版《无尽的玩笑》整整用了12年时间。对您的译者生涯来说,这本书意味着什么?
俞冰夏:坦白说,翻译这本书花了很长时间也用掉了很多力气,可能是只在20多岁时候才有力气做的事情,也是只在20多岁的时候才有勇气做的事情。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表扬自己,实际上当然恰恰相反。
做这类漫长的事情容易发生很多意外,你经常听到一个作家艺术家或者甚至电影导演说一本书写了20年,一个电影拍了40年,一幅画画了80年,不干这类事的人听着觉得匪夷所思,实际上真的再正常不过。马赛尔·杜尚的那个什么作品,反正就是一块玻璃里放了些什么东西,也弄了整整8年。我一直以为那个作品也是个readymade(现成品),最近我偶然读他的访谈录,发现他是很认真地工作了8年,在这件作品上倾注了全部心血,跟其他那些换饭钱的小便池一类的完全不一样。
跟其他一些事情相比,我个人认为时间很不重要。
潮新闻·钱江晚报:《无尽的玩笑》被《时代》评选为“1923年以来世界百部最佳英语长篇小说”之一。不过,这本小说至今仍仅有10种语言译本。翻译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俞冰夏:所有华莱士的译者应该都能同意他是最难翻译的作家之一。读华莱士很有快感,但翻译华莱士有时候是种精神摧残,尤其对自己也有文学追求的人来说。你会发现他写不出一句坏句子,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像三分球百发百中一样难。
潮新闻·钱江晚报:您曾经供职于多家媒体,也曾写过《废墟乐园》等短篇小说,如何评价自己的多重身份?
俞冰夏:我认为我真正的身份是个文学爱好者。有的人走上写作的道路是因为喜欢写作,或者说喜欢表达自我,我这类人完全不是这样。我从小喜欢看书,因为生活乏善可陈,是一种类似坐在教室里望野眼的行为。
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开始做翻译,不光做文学翻译,我还翻译过赛马新闻、算法专利、在美国监狱里给毒贩子当过口译,等等等等。我勉强认为自己是个职业媒体人,但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职业翻译,因为第一没有真的挣到过什么钱,第二我做翻译是为了学习。大部分想要写作的人,当翻译都是为了学习,其他心思不多。很少人知道,比如说波德莱尔还翻译过爱伦·坡,或者李劼人翻译《马丹波娃利》。我不知道多少人看过,我猜想肯定没给他赚来多少钱,对他小说模样的影响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