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明电影《百鸟朝凤》的原著作者肖江虹——
乡村文化无力抵抗潮流
但它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两周前,电影《百鸟朝凤》上映。原本,很多人以为,这样的题材在当下的观影环境中,不会起太大的波澜。
但是,5月12日,制片人方励“下跪恳请影院增加排片”之后,《百鸟朝凤》转瞬成为热门话题。
肖江虹说,方励的一跪之后,他接到了很多媒体的电话,他的第一反应是:老方真是拼了。但是,在《百鸟朝凤》最喧嚣的时候,肖江虹并不愿意说什么。
如今,当人们开始将关注置于电影与原著本身时,他愿意站出来说一说了。
“他(方励)其实是个很有情怀的人,他这一跪绝对不是为了钱,因为这部影片所有的赢利都会交给吴天明电影基金会,老方就是个义务宣传员,他是真希望能有更多的观众能看到这个电影。”
肖江虹是电影《百鸟朝凤》的原著作者,他生于1976年,是一位贵州作家。同时,肖江虹也是电影《百鸟朝凤》的编剧。
小说《百鸟朝凤》,是部中篇,聚焦了贵州修文县农村一支民间唢呐乐班的际遇,描写了两代唢呐艺人以及唢呐这种民间艺术形式在现代化的挤压下正逐渐消亡的过程。
小说《百鸟朝凤》与电影是不一样的。
小说中,师傅看到唢呐的没落心灰意冷,最后跟着游天鸣的师弟蓝玉进城打工变成了他工厂的看门人,而父亲才是那个坚持到最后希望唢呐文化传承下去,对儿子游天鸣说自己是受不起“百鸟朝凤”的人。
吴天明电影《百鸟朝凤》的原著作者肖江虹——
乡村文化无力抵抗潮流
但它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吴天明电影《百鸟朝凤》的原著作者肖江虹——
乡村文化无力抵抗潮流
但它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记者(以下简称记):作为编剧,您应该很早就看过电影《百鸟朝凤》了吧?
肖江虹(以下简称肖):2013年,电影刚做完后期就看过了,吴导拍得很认真,电影的气韵通达,值得一看。
记:跟吴导合作的过程中,什么事儿让您印象深刻?
肖:吵架。改编过程中吵过很多次,主要是对一些细节的处理,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记:听到制片人方励下跪哭求的消息,您第一反应是什么?
肖:感觉老方真是拼了。他其实是个很有情怀的人,他这一跪绝对不是为了钱,因为这部影片所有的赢利都会交给“吴天明电影基金会”,老方就是个义务宣传员,他是真希望能有更多的观众能看到这个电影。
记:让我们聊一聊这个电影的原著,您在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要创作小说《百鸟朝凤》的欲望?
肖:2007年吧!回到老家,彻底感觉到了乡村的凋敝。回程途中遇到一个发小——一个唢呐匠的儿子,正带着一支唢呐队去给一户办丧事的人家吹奏。
我就问他,为什么大家都出门打工了,你还在乡下吹唢呐?他说城里挣钱虽然多些,但感觉没有一点点尊严感,吹唢呐挣得虽少,但尊严还在。当时受到的触动很深,于是就有了这篇小说。
记:从小说中可以读出,您对吹唢呐这门技艺非常了解。您自己有这样的经历,还是为了写这个小说专门去调研过?
肖:我采访过几个唢呐匠,他们学艺时没有像小说中那么多花样。学艺的经历在小说里是想象出来的,后来问过专业的唢呐演奏家,他们说学艺的过程和小说里的描述是差不多的。我觉得这很有趣。
记:您说《百鸟朝凤》就写了一个多月,写作过程中最难忘的是什么?
肖:作为写作者,无法左右小说中人物的走向,作品中的人物有他的逻辑,这种逻辑是由譬如性格、时代等等因素决定的。你以为人物应该这样走,但在写作中你会发现,他和你事先的预设完全不同。
艺术失去了民间性
路只会越来越窄
记:小说里您最喜欢的人是谁?
肖:父亲。他身上有中国传统父辈的很多东西,这个人物在小说里是最复杂、也是最饱满的一个。
记:小说里人物有原型吗?
肖:原本可以有,但是实际的写作中并没有。
记:天鸣在父亲坟头吹响《百鸟朝凤》,而在老支书葬礼上却忘记了这支曲子?这样设置的寓意何在?
肖:老支书葬礼上忘记曲子,其实是他对这门技艺最终消亡的无力感和幻灭感的具体表现。在父亲坟头吹这曲子,是给时代的一曲挽歌。
记:小说结尾一个乞丐吹出正宗的《百鸟朝凤》。这样的结局在很多人看来,有些悲伤?
肖:我觉得恰恰相反,这是个有希望的结局。
民间艺术最了不起的是它的人民性。仪式感的消亡并不代表这门技艺的消亡。坐在太师椅上吹奏的人和乞讨的人吹出来,你能说哪一种更纯粹?
我们现在都喜欢把艺术搞得高高在上,要知道,任何艺术失去了它的民间性,路只会越来越窄,最终湮灭于历史的滚滚长河中。
记:您怎么看像唢呐这样的传统文化消逝?
肖:乡村传统文化是脆弱的,很容易被摧毁,在时代的变化面前,它无力抵抗这种潮流。
事实上,历史向前走,该消失的早晚是要消失的,但是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在未来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记:那么,您创作《百鸟朝凤》,最终想表达什么?在小说写出后,觉得自己的期望达到了吗?
肖:我想表达一种坚守吧,而且是普通劳动人民的坚守,小说里一直守着这门技艺的,是游天鸣的父亲游本盛,而不是唢呐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