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孤独
我们会记得马尔克斯
这位87岁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昨天去世,他曾经影响众多中国作家
“多年以后,但凡看到‘多年以后’这四个字就觉得很魔幻了。”
“多年以后,我常回想起在小镇的租书店,初次看到盗版《百年孤独》的那个遥远下午。”
“多年以后,当我们再次回忆起《百年孤独》,只记得所有男滴都叫一个名字,所有女滴都叫一个名字。”
昨天,在微博上“多年以后”这个句式,成了文艺青年和普通青年竞相回忆往事的开头。因为,那个总会出现在文科生必读10本课外读物里的《百年孤独》的作者马尔克斯,北京时间4月18日凌晨在墨西哥因病去世了。
可能很多人都记不得他的全名:加夫列尔·何塞·加西亚·马尔克斯;同样,很多人不一定知道他的国籍:哥伦比亚。
但是,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和那个被许多人模仿了N次的开头,如雷贯耳,虽然,你可能一次都没读完它。
作家张佳玮半夜看到马尔克斯去世的新闻,告诉女朋友,女朋友问几岁了?
87岁了。
“怎么觉得他应该比这老很多呢?”
因为他在我们身边,作为经典,太久太久了。
《百年孤独》的开头
余华和陈忠实都模仿过
1967年5月30日,《百年孤独》在阿根廷出版,直到2011年,我们才终于看到了《百年孤独》的中文正版书。没错,终于——2011年5月30日,中文版《百年孤独》由新经典文化引进,首次正式出版。之后这三年,包括他的代表作《霍乱时期的爱情》、《枯枝败叶》,以及他2010年出版的《我不是来演讲》等7部作品,也在新经典陆续出版。
在马尔克斯离世的次日,走入书店,这些书赫然在眼前——这恰恰是老马在我们心目中的印迹。
此前30年,人们读的老马,基本来自于盗版,还有图书馆那些被翻破封皮的旧书。而在上世纪80年代,不读老马的作家,好像就少了话语权。莫言、余华们都记录过关于他的心得。刘心武在社科院的一场讲座上说:“现在有一股马尔克斯热,《百年孤独》热,很多文学青年也是一样,以胳膊下夹一本《百年孤独》为荣,作为文学达到档次的标志。”
昨天,作家李洱在微博上贴出多年前的“读马”笔记,“马尔克斯的小说,是二十世纪小说史这个蛋糕上的樱桃。他死了,但他把樱桃留了下来。”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
全世界都在学他写小说,而模仿这个著名的开头,是基本功。余华的《兄弟》和陈忠实的《白鹿原》开头都被认为还是模仿了“多年以后……”的句式。学者格非分析过这句话的特点是中间叙事,“叙事可以从开头开始讲,也可以从最后开始讲……用一个如此繁复的句子,让人觉得气势不凡。”
其实,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你知道吗?
马尔克斯的外祖父是个上校,他曾经带幼儿时的马尔克斯去“联合水果公司”的店铺里看冰,曾对小马说“你无法想像一个死人有多么重”——这些故事后来就出现在《百年孤独》、《枯枝败叶》里。
继续推理一下,是什么促使马尔克斯回忆起他外祖父的故事,并开始写这个故事?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马尔克斯在巴黎做了30年记者,他可认真了:新闻是世界最好的职业,之于我,就是饭碗。可是后来,他被报纸抛弃了。
直到而立之年,到了墨西哥,他被好友推荐读胡安·卢尔福的《佩德罗·巴勒莫》后,才开始动了魔幻的心思。
天马行空的游戏
是马尔克斯对现实的观照
魔幻主义,很快成了老马的专利产品,这个世界在他的笔下,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近亲结婚生下一个猪尾巴孩子;屋子用冰块砌成可以消暑;臭屁能使花朵枯萎;天上飘下小黄花,下了一整夜,盖住了屋顶堵住了门口……
作家艾伟中了老马的“魔幻之毒”很多年。他告诉记者,1986年,他就是在大学图书馆里,抽中了这本书,这是他第一次读所谓的“现代派”小说,“后来我也开始写作。我得承认,我1999年完成的第一部长篇《越野赛跑》受到过《百年孤独》的影响。”
艾伟用“植物”这个词,来概括这种魔幻的感受。“充满着热带植物般的生气和喧闹,它呈现在你眼前的景观,无论是人群的还是自然的,壮丽而妖娆。这个植物一样的世界具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它拥有巨大的繁殖能力和惊人的激情。”
浙江大学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研究所教授许志强,是马尔克斯的研究者,他说,马尔克斯本来深受现实主义潮流文化的影响,但读了卡夫卡、弗吉尼亚伍尔夫、福克纳之后,他意识到必须要汇入现代主义潮流,必须面向世界表达拉美的思考。
马尔克斯选择的魔幻玩法,让人很过瘾。艾伟在谈到《家长的没落》时说:“我喜欢马尔克斯的天花乱坠,甚至他挖苦评论家我也喜欢。”
但是,魔幻不是胡说八道。“一切取决于他对现实的深刻关照。”许志强说,在一个以暴力为主体的社会,人的精神沦为一种非存在,也就是孤独、死亡、幽灵等等,他却敏锐地表现了这种现实。
说到底,当我们在谈论他天马行空的想象,那些露水情缘、黄昏恋情、疾病、肮脏、老少畸爱时,老马却坦悠悠地告诉我们:我无非在写自己的生活,而且,还要像我外祖父祖母讲故事的调调。1982年,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也不紧不慢地说:面对压迫、掠夺和孤单,我们的回答是生活。
不过呢,老马这些正经话,我们也不能全信啊!《百年孤独》的中文译者范晔说,他是一个伟大的神话制造者,马尔克斯本身就是马尔克斯制造的一个形象。“他把自己当做一个小说的形象来创作,所以他说话你不可以全信,他在跟你做游戏,你要是太当真你就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