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直击上海钓鱼执法案
孙中界: 断指之殇
本报记者 王曦煜 文/摄
一个事业有成的都市白领张军、一个刚从农村来到上海开车2天的农民孙中界和一个在不少部门被称为“鬼见愁”的律师郝劲松。这3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最近却因为上海的几次钓鱼执法事件突然联系在了一起。
张军,上海某外企任职中层经理,在他的陈述中,9月8日下午1点多开车去单位,途中等红灯时,一男子捂住腹部,称“胃痛”,要求搭载一程。张军让其上车。10分钟后,该男子主动提出给10元钱。张军拒绝,之后该男子要求其停车,停车后,七八名身穿制服的执法人员冲过来将他扣押,对方告诉张,他们是闵行区城市交通执法大队的,认定张军非法营运,要他交1万元钱才能拿回车。张军此后将闵行区交通执法大队告上法庭。
孙中界,一个18岁的年轻人,驾照刚拿到3个月,从河南老家来到上海开车的第2天,他称就和张军一样,遭遇了钓鱼圈套而被执法部门定为非法营运。血气方刚的他觉得做了好人反而被骗,异常郁闷,一回家拿起菜刀就砍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郝劲松,36岁,一个著名的“讼棍”,曾把铁道部、北京地铁总公司、国家税务总局、国家发改委等诸多国家部委和垄断企业告上法庭。他终结了中国火车不开发票的历史,并促成铁道部宣布停止春运涨价。如今,本命年的他似乎更不好惹。当张军因为钓鱼案找到他时,他拍案而起,毫不犹豫地答应做其代理律师。近日,他又决定为孙中界提供法律援助。
就因为张军愤怒的上诉和孙中界更加激烈的砍手指,让钓鱼执法这种执法模式被再次曝光在世人面前。
据报道,1992年前后,上海开始打击黑车时就有了做倒钩的人,他们被称为钩子,其数量激增是在2006年之后,因为当年《上海市查处车辆非法客运规定》出台,该条文规定在查处非法营运时,现场录音等可作证据,而上海部分区县同时推出了奖励举报制度。当年,上海查处黑车2.2万多辆次,是2005年的3倍。
上山多时终遇虎。2008年3月,上海据说钩子分钱最高的奉贤区,一个执行钓鱼任务的女钩子,被以为遭遇抢车的司机刺死在车里。此事一出,一片哗然。然而,半个月后,钩子们又重出江湖,一切,还是老样子。直到如今……
10月22日,记者来到上海。此时的张军正在深圳出差,他的电话屡屡被打到没电;孙中界的手指已经换过了3次药,医生说12天后可以拆线,但是手指功能会受到影响;郝劲松在当天刚收到闵行区人民法院的通知,称张军起诉案一审时间被推迟。
当天,上海市针对孙中界事件的第二次调查在人们的质疑和不满中开始。孙中界坐在单位10楼的会客室里面对全国各地赶来的记者神色激动,满脸冒汗,直说太冤了。他的哥哥孙中记皱着眉让他别激动,拉扯到手指的神经就麻烦了。
张军和孙中界遭遇的钓鱼执法现在都还没有定论。而此前态度强硬的交通执法大队的态度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们手上的人证和物证都出现了问题。那两位被有关部门称为“有正义感人士”的乘客至今没有露面,和那位3.6亿巨奖得主一样和举国人民躲猫猫;而此前一直声称握有的执法现场录音则诡异地变成了现在的证人证言。某些人走进了自己设下的死胡同,没有录音如何定案?而承认录音则成不打自招的钓鱼。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浑,水至清则无鱼。对张军是拖字诀,通知书上说开庭时间另行通知;对孙中界是查,一次次地调查,调查结果也是等通知……
孙中界的一根断指面对罚款一万元的处理通知书;一边倒的舆论面对相关部门没和孙中界联系就得出的第一次调查结果;3个性格迥异的人物面对2年进账5000万元的既得利益群体;一个喜欢崔健的律师面对早早放言从未败诉的执法大队。结果如何,着实让人无法预知,尽管郝劲松说自己目前有8成的胜算。
哲学家萨特说,他人就是地狱。确实,按张军和孙中界的陈述,那两位神出鬼没,演技可以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陌生人,的确就是地狱。做好人有错吗?现在看来,做好人没错,但是代价很大。而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代价也许更为沉重,数年前的彭宇案让所有跌倒的老人都学会了一句话:“是我自己跌倒的……”如今的孙中界事件则让很多司机下定决心以后“只开车不开门”。一次次,人们的道德底线被个案击破,以后,我们学聪明了,没有人再去扶老人,没有人再去帮路人,我们循规蹈矩,安分守己,我们都是打酱油的路人甲。
孙中界的一根断指,能否折断那根“钓竿”?好人做好事的善良愿望,又能否如他的断指般,得到再植?我们,都在等待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