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才 半世因缘

返回

一代大才
半世因缘

——重新解读《吴宓与陈寅恪》

阅读数:0

  一代大才

  半世因缘

  ——重新解读《吴宓与陈寅恪》

  换一种更当下的话语方式来讲述两个男人的故事,你或许不觉得疏远。

  什么是知音?流行歌词唱:“举世知名,不如一个知音。”一首叫《伯牙绝弦》的歌里的词,娱乐时代巨星的粉丝们,很喜欢引用。

  两个黑白相片上的人物,离我们的时代那么远,那么近。一个吴宓,一个陈寅恪,都是举世知名的学贯中西大学者、文化大家,同时又是终身的知音。伯牙叔齐的故事只是传说,而两位大师的知己过往,却是真实版的伯牙叔齐。几千上万个日日夜夜里,在吴宓的日记,和陈寅恪先生的诗赋中,告诉你:何为知己。

  知音的开始,却是《红楼梦》为媒。吴宓在1919年哈佛读书时,应邀作了一次“红楼梦新谈”的演讲,向西方系统介绍《红楼梦》在世界文学史的地位。身为同学的陈寅恪激赏之下,以一诗相赠,从此订交五十年。寅恪兄的诗,吴宓多能背诵。

  吴宓有多看重陈寅恪?他的日记写道:“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写道,“宓倾佩至极。”而其实,他俩都是中西学问皆渊博的文化大家,当年的“哈佛三杰”,两人占了二席。

  知音就是,1927年他们最为敬重的王国维先生自沉于颐和园,陈寅恪痛悼之下,写了长篇《王观堂先生挽词并序》,由王国维之死谈到中国文化的兴衰,谈到王国维为何殉道,“不见中兴伤老至,一死从容殉大伦,千秋怅望悲遗志”。他对寅恪兄的长文极为赞赏,竟能背诵。不仅背诵,还为陈寅恪的文章写了解读的文章及诗话。

  知音就是,吴宓先到清华大学,力排众议引荐了寅恪兄。寅恪兄给清华学生上课,他常去旁听。下课了,他还要对寅恪兄的学生说,你们可以请陈先生讲解他为王国维所写的长篇挽词啊。

  吴宓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于是日记里时常出现不是到寅恪兄家去,就是寅恪兄来自己家,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赏海棠观晚霞,一起夜谈,而且,总是“谈甚久”。谈得不够,同在清华园还要彼此写信。寅恪兄订婚,他特意穿上新衣服去吃酒。他要离婚,寅恪兄先劝,劝不住,也理解他的“本性浪漫”,此时“已堕情网”,遂尊重其个人决定。

  他们谈什么?小到情感私事,大到文化大义,忧患国难,民族未来。

  他们的散步,一路从哈佛大学的查尔斯河畔,散到了北平的清华园,战乱中,散到西南联大的蒙自南湖边……散步中的思维碰撞所得,堪比卢梭的《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遐想》,比卢梭幸运的是,有知己在侧。又多年以后,他专程去寅恪兄所在的广州中山大学,探望挚友,相见很短,两位老人倾谈了五天。

  此后,山河巨变,时代风雨中,天各一方,两个痛苦的灵魂,彼此挂念,惺惺相惜,竟不能再见。几年后,陈寅恪已含冤作古,“文革”尚未结束,已被整得生不如死的吴宓,为探知己的生死,竟冒死写信去追问。

  吴宓女儿吴学昭20年后又出更大容量的《吴宓与陈寅恪》(增补本),仿佛打开了一条通向大师当年的绿色通道。如果你乐意,你可以走进那绿色通道,走近两个活生生的人,看到他们的长衫与西装的身影,听到他们或夹杂多国文字的絮语。

  终究,他们不是抽象的文化符号。当他们的情感,言行,思虑,在今天有了更多还原的可能性,你不会觉得他们是与你无关的,老朽的旧事物旧风志,他们的国宝级价值,正在于他们超越时代的洞见。他们历经巨变时代各个时期的所思所感,对中国文化的拼死坚持,至今仍是一代又一代学人的榜样。

  当1949年的政权交替之时,已经历晚清与民国两个历史时期的陈寅恪、吴宓,都坚决选择了留下,吴学昭说:“这当与政治无关,只因为这片土地是他们视之比生命更重要的中国文化植根所在。”

  在今天,世易俗变,潮流卷荡之际,不再是大师云集的时代,而知识界近年的陈寅恪热,吴宓热却也已持续多年,或许这也昭示了一种情绪和态度:一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超越的何止是一个时代。而从凡夫俗子到社会精英,对高山流水的知己的向往,依然流淌在中国人的血液之中,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依然是我们所热望的。

  吴宓先生曾有落花诗云“心事落花寄,谁能识此情”,谁能识得?当时他有陈寅恪王国维等知音,在今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对传统文化的追慕之心,在这娱乐至上的时代依然是遮蔽不了的,就好比,都市的立交桥外几公里,依然可以有园林之美。

  所以,吴宓兄,寅恪兄,你们依然会有不绝的一代又一代的新的知音。 本报记者 张瑾华

  B1-B4